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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首男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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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首男配

大殿突然陷入一種詭異的靜默中。

委屈的嚶嚶聲, 氣憤的呼吸聲,不屑的冷笑聲……不管什麽聲音,仿佛被一句話按下了暫停鍵, 什麽聲音都沒了。

皇帝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,往前傾了傾身子, 盯著施瑯看。

施瑯直著身子跪在那, 兩眼滿是茫然,同樣不明所以地看著皇帝, 似乎被這突如其然的氛圍驚得不知道要不要繼續說下去了。

皇帝坐回去, 皺眉問:“你叫施郎?”

施瑯答:“是, 與施崢如宰相是本家, 瑯是瑯嬛的瑯。草民是南越人, 家中經商, 這次來北齊……本是想來游玩的。”

在座的人都覺得:這也太巧了吧?

昌陽心底冷笑,面上連一個表情也不屑有:“父皇可還記得前段時間那個占山為寇、勾結朝廷命官在邊境與京都之間流竄,涉及四十餘人人口拐賣的案子?”

皇帝當然記得,這還是女兒率先發現線索捅出來的大案。

昌陽指向施瑯:“施瑯就是我救起的那個南越人。也是從他口中得知了那夥賊人所作所為。他叫什麽名字,父皇去翻此案的奏陳便可驗證。”

昌陽既然這麽說, 那就說明他們絕沒有撒謊。皇帝當然不會多此一舉當真去查驗, “哎”了一聲:“朕記得此案, 驗證是不必了。此人還留在你府中?”

“施瑯的傷前幾日才好, 官府雖然判了案,返回來的財物卻所剩無幾, 他想回去也沒有盤纏。我本想資助他,但是他說來北齊就是想看看北齊風光, 不想來了一趟什麽都沒體驗就無奈返鄉。我覺得這是人之常情,就留他暫居府中, 帶他逛一逛京都。”

施瑯也跟著接話:“陛下,草民出門時,家人千萬般阻撓,說我年紀小,孤身在外不安全,萬分擔憂我獨自北上會有危險。草民沒當真,堅持出門。沒想到出了門沒多久就真遇到了那樣的事……如果我現在灰溜溜地回去,在北齊的經歷只剩下被綁架後的非人回憶,等到了家中,不知道該怎麽向長輩描述北齊之行……草民相信,強盛如北齊,那樣的寇賊只是草民一時運氣不好,多走一走,多看看,見識見識北齊的繁華與風土,洗去那段灰暗日子留下的心悸……到那時,草民再回家,回家與長輩們聊聊北齊的人與事,免得他們擔憂受驚。”

施瑯說完,戚貴妃先一步表示了讚賞:“說得不錯,兒行千裏母擔憂。你一身是傷,心情不曾恢覆,狼狽回鄉只會讓父母心疼後怕,北齊治安很好,那樣的強盜是個例,我們陛下也絕不容許這種個例囂張存在。你安心留下,好好看看大齊景色,不枉你遠道而來。”

皇帝聽得還是挺舒服的。他國子民仰慕他北齊盛景,慕名而來。雖然只是一個普通商賈之子,但這也是他北齊的天威震懾友邦的體現。雖然中間發生了一些意外,但是施瑯沒有因此對北齊失望,還想看看強盛的北齊,作為北齊的主人,皇帝哪能不愉快?

昌陽很懂皇帝的心思脾氣,見他面色緩和微微點頭,便接著說道:“普通主母尚且有管事來往、有親戚招待,我是公主,招待一個在北齊落難的異國客人,帶他去看看京都的景,逛逛廟會,就被駙馬如此惡意揣測?請父皇為我做主!”

說完,當即跪下。

皇帝忙去扶她:“說話歸說話,如此做什麽?”

昌陽臉上卻沒有半分退讓:“父皇,這是普通的說話閑聊嗎?你沒聽到魏正陽剛才說的是什麽嗎!人的名聲清白如此重要,他卻往我身上潑最黑最惡的臟水,你還相信他們之前對我幾次三番的怠慢是無心之責、是一時置氣嗎?”

皇帝被女兒一句句控訴說得心裏難受。婚是他賜的,女兒的委屈他是知道的,婚後她與婆家的不和他也看得一清二楚。

從小在身邊疼愛長大的女兒,如今這幅樣子跪在他面前,他當然不好受。

但是他沒有第一時間行動,而是扶著昌陽想讓她先平靜下來。

戚貴妃看在眼裏,將皇帝的顧慮看得一清二楚,但皇帝有別的心思要顧忌,她可不顧忌。

只聽到她冷冷一聲嗤笑,看著下方幾個人,素指輕擡,指向了施瑯:“你,上前來,擡頭讓我好好瞧瞧,駙馬說的神似施駙馬,到底有多神似?”

施瑯問:“娘娘叫草民嗎?”

戚貴妃對上他黑溜溜直率的眼睛,難得給了一個笑,溫和了一些:“對,你過來。”

施瑯雙手撐地爬起身,揉了揉跪疼了的膝蓋,這才舉步往戚貴妃面前走。行為舉止有禮儀但不多,很符合一個商戶百姓的身份。

他跪在最外圍,走向戚貴妃要越過魏家母子,經過麗妃。所有人都盯著他看,他也不忐忑,三兩步就走到了最前面,步子輕盈矯健,行動如風。

兩個人要相似,不是只靠一張臉就行的,因為人在現實裏是立體的、活動的,而不是現代的一張照片,並排在一起能玩“大家來找茬”。人一動起來,身高、衣著、氣質、語言、神色、眼神……太多幹擾的因素沖擊旁觀者的五感,以至於五官反而占據極小的影響。

現在就是這樣。施瑯氣質青蔥,行動輕捷,眼神純良,帶著南越的特色與民間的質樸;施伯亦卻是年少便溫潤穩重,翩翩有禮,滿身北齊讀書人的書生氣。

這樣兩個人,說他們長得極像?

戚貴妃冷嘲:“仔細看看,確實有點像,這鼻子嘴巴大概差不多吧。”

皇帝也盯著施瑯在看。

施瑯和施伯亦都偏向於施崢如的相貌,所以鼻子嘴巴確實很像,如果他氣質沈澱下來,眼神穩下去,說話的眼角眉梢也會相似。

這是客觀的事實,但放到此刻,卻也是雞蛋裏挑骨頭的事實。

皇帝發現只有這兩處相似後,直接怒了:“什麽差不多!是個人都一個鼻子一張嘴,施瑯施伯亦都是挺鼻梁,魏正陽自己朝天鼻,怪誰去!”

戚貴妃和女兒對視一眼,母女倆趕緊轉開視線憋住笑。

魏正陽被皇帝金口玉言“朝天鼻”,臉色別提多五顏六色了,忍著委屈為自己申辯:“臣看到的那人不是這個樣子,那人穿著竹青長衫,拿著扇子,確實和大姐夫一模一樣!”

施瑯撓撓頭,去看昌陽。

戚貴妃看到了,立刻打斷他偷偷摸摸的動作,問他:“你看昌陽幹什麽?”

施瑯縮了縮脖子,小聲說:“駙馬是不是在說我啊?”

昌陽無語地不去看他,落在他人眼裏是覺得他蠢,實際是不想看他裝傻,這小子,不僅愛看戲,唱戲的本事比蘭生還好!

扮豬吃老虎。

皇帝冷眼看過來:“哪裏說你了?”

施瑯老實說:“我今天出門前,確實穿了竹青的長衫,還拿了一把扇子,出門前好奇公主的夫婿長什麽模樣,還跑去偷看了……”

所有人都來了精神。

麗妃已經聽夠了,自己一方節節敗退,皇上顯而易見不信魏家,她已經選擇明哲保身再不開口了。聽到這卻眼睛一亮——

“你為何進宮換了打扮?”

這話問得很毒。

戚貴妃的眼神一下子陰了,只是沒作聲,只看著施瑯怎麽回答。

施瑯作為一個“外國人”,語言不太好,聽不懂別人的語氣和潛臺詞,只會一問一答老實說話。所以他也不管誰問他,有問就答。又因為語言使用艱澀,語氣就顯得特別老實誠懇。

“不是進宮換的,我看完駙馬,感覺和我想的不一樣,就找寧兒姑娘確認了一下,一時聊太久忘了時間,公主來催我去廟會,我就趕緊去了。那套衣服是我為了參加京都的廟會特意換的,我看街上的書生都這麽穿,很有北齊的特色,我就想,也做一天的北齊人嘛……誰知道見了公主就被她說太醜……”

他還挺郁悶的,去看昌陽。

昌陽別開臉咳了一聲。

戚貴妃也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,但是這小子每句話都讓她心情愉悅,一字一句順耳極了。本來滿面冷嘲的人一下笑了起來,好笑地問:“為何說你醜?真的醜嗎?”

施瑯說:“大概是醜的吧,其實我也不太喜歡,太素了。我喜歡這樣的,和我們南越的禮服有點像,更輕便更舒適。所以我又換了衣裳才出門的。”

說著,他微微展開雙手給他們展示自己的衣裳。

皇帝聽著,心情也好了。施瑯不知道駙馬說了什麽,老實交代自己今天做的事卻無意間把駙馬那些話都對上了。

施瑯還很不好意思地問:“是不是草民去看駙馬,給公主添麻煩了?”

戚貴妃放松了身子往桌上一歪,看也不看地上的駙馬魏夫人,開始與施瑯閑聊。

“你怎麽想到去看駙馬了?還說和你想的不一樣,你以為駙馬什麽樣?”

施瑯兩只手握在一起,搓了搓,略有些緊張地說:“公主救了我的命,我聽說北齊的秋祀很重要,親友還會互相送禮,時間匆忙,我知道得晚,只能備一份薄禮趕在午時前送給公主……正好遇到了駙馬送禮的事……公主深明大義又待人極好,對草民來說,像神女一般,所以就……難免好奇駙馬什麽模樣……”

“我以為……我以為駙馬也和仙人一樣,和公主是神仙眷侶呢……”

戚貴妃聽出言外之意,瞟一眼魏家幾個,繼續問:“實際看了後呢?”

施瑯低著頭,撓撓下巴:“實際……”

昌陽出聲:“我也想聽聽別人怎麽看我的好駙馬,你大膽說,誰因為你說的怪罪你,先怪罪我。”

能怪罪施瑯的也就皇帝,其他人誰能與昌陽作對。這話就是說給皇帝聽的。

施瑯放了心,直言道:“還不如我好看呢。”

“噗嗤——”戚貴妃直接笑出了聲。

皇帝忍了忍,去看一眼魏正陽那國字臉塌鼻梁,再看一眼施瑯俊秀的五官,再看一眼魏正陽——算了不看了。

施瑯緊急為自己的腦袋挽回:“草民北齊話不好,只會說簡單的詞,很多話不知道怎麽說得好聽,也不知道說得對不對,請皇帝陛下和娘娘們不要怪罪。”

戚貴妃一邊笑一邊說:“你說得很好,話再好聽也改不了本意,不如直說。”

麗妃聽不下去了,現在是魏家被譏諷嘲笑,她的臉面也要沒了。

“話雖如此,但你不過一個異邦小民,卻大言不慚地輕視公主駙馬,是誰給你的膽子?你一個商賈之子,看人只看容貌表相,可知魏駙馬少年中舉,滿腹詩書?一個商賈,一個官門子弟舉子身份,你怎敢說出‘不如你’?”

戚貴妃拉下臉:“他說的是不如他好看。容貌氣質就擺在這,不如就是不如,扯什麽詩書才能。”

施瑯好像後知後覺聽懂了,“啊”了一聲:“娘娘是說讀書的事嗎?我也念過書,四年前考過了秀才,我們南越也有科舉的。”

皇帝開始覺得施瑯在吹噓了:“你商賈身份,怎麽參加科舉?南越雖與我朝習俗不同,科舉卻是一脈相承。”

施瑯說:“我娘出身商賈之家,我爹不是,我雖然從小在外祖家長大,但是不影響我科舉。”按照原本的人生規劃,原主的家人是想讓他入仕途,從此家中也有一個官場上的人。

戚貴妃打斷:“行了,再說下去,又要和人家比一比幾歲中秀才了,堂堂北齊駙馬、北齊的妃子、誥命,容不得別人說一句實話,心胸小如針尖,丟人現眼。”

皇帝被她一點,深以為然,確實,施瑯又沒說什麽,他確實長得比駙馬好看,他堂堂天子難道和草民計較一句實話?他要是再說下去,那真是自動認領了貴妃罵的話。

他站起身,用了一些力道,將昌陽直接扶起,又轉身看向魏駙馬幾人。

“朕把公主嫁入魏家,不是讓你們苛待她的。她是主,你們是臣,你們本該以侍奉朕之心侍奉於她,如今卻屢次針對為難,甚至疑心作祟,汙人清白。昌陽對你的責罰,太輕!以後,公主與駙馬的私事,皆由公主做主,駙馬或者駙馬家做錯了什麽,公主有權責罰,不要動不動來找朕!”

說到這,他看向麗妃:“貴妃才是昌陽生母,姻親有事該與貴妃商量——麗妃你顧好自己的兒女,莫插手無關之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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